凯亚是被悦耳的鸟鸣吵醒的。这些自由的生灵从东边的天幕刚刚发白时就开始叫喊,没等太阳真正冒出地平、自那遥远城市的方向升起,凯亚已经被吵得坐在床上用枕头捂耳朵了。


三楼的客房没有任何植物遮蔽视线,他能够将湖景与远山尽收眼底。享受这样的美景毕竟还是要付出一点大清早被吵醒的代价,凯亚悻悻地想着,低头发现自己昨天风尘仆仆赶来庄园时穿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身上正穿着一件T恤,是他早些时候随手塞进包里的换洗衣物。


……啊?


凯亚开始努力驱动还是一团浆糊的脑子运转起来,尽力回忆昨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吃了堆高高、在室外有些热、重新回去、打理客房——他好像当时在床上躺了一下,试试床铺的软硬,之后似乎再也没起过身。记忆至此终结,再之后的事情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轻轻的三声敲门把凯亚从徒劳的努力回忆中捞了出来。“进来吧,门没锁。”


迪卢克穿着睡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上来了。看得出来,他也被这鸟叫声折磨得不轻。


“之前在这里住,还没发觉鸟鸣有这么吵。”他揉揉头发,鼻音厚重地说着,语气中还带着点起床气。


“是因为那时候白天都玩得很累吧。”凯亚笑了笑。他很久没看到他哥一副蔫不拉几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毕竟早些时候住在城里,即使面对自己的家人,迪卢克也总是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一定会在自己房间内穿戴整齐收拾好了才出来吃早餐。


“我昨天是不是直接在这里睡着了?”说到“很累”,凯亚茅塞顿开,“还有衣服,衣服是……?”


“我换的。爱德琳说,她不能给你更衣了。”


“这我明白。”凯亚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早已不是小男孩儿,再让爱德琳来帮昏睡过去的自己实在有失体面。


“这会儿要起床吗?我去弄点吃的。”


“不用,我……还想再躺会儿。”凯亚躺了回去,无声地请迪卢克离开。


“……”见凯亚已经用被子盖住了半个头,迪卢克也没说什么,静静关上了房门,离开了。脚步声逐渐远去,有节奏地打在楼梯上,然后彻底淹没在窗外那片喧闹的鸟鸣中。


天光尚薄,看起来灰蒙蒙的,今天大概会是多云或者阴天,不会再像昨日那样有灿烂的太阳悬于空中了。在这三楼的客房、在这他和迪卢克幼时喜欢玩捉迷藏和寻宝游戏的房间里,他梦到了往昔,一些让他不愿意直面迪卢克那纯粹眼神的往昔。


他自认为记性不差,却好像怎么也想不起来童年时,这个时节的天气是怎样的图景。他在记忆之书中翻找,在这湖上之地度过的每一天、每一个能够完整回忆起的片段似乎都满溢着灿烂得令人绝望的阳光,一片令人眩目的金色,镀着暖黄色的金边,盖住、模糊了一切有形的物体,一如雨天中树上升腾起的白气融化了所见之物的边界。


昨夜,他短暂地梦到那个回忆中的无人的金色空间。阳光从朝西的窗子斜着照进来,打在床的下半部分,就像从某个漫长的午觉中醒来、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幅景像。因此有时他午睡得久了点,醒来后就分不清回忆和梦境的区别,又或者二者本就同源,回忆童年永远是在记忆里重构它,这一点和梦境并无二致。


不知道是不是他睡在他们曾经常在一起玩的地方,迪卢克突兀地走进了那个无人的空间,走进了凯亚的梦里,走进了他有些模糊的回忆里。那个空房间突然有人了,迪卢克不经他的同意闯了进去,就好像强迫他正视那早逝的童年和永远无法回去的过往。梦里幼时的迪卢克躺在床上,睡得又香又沉,任何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在玩了一天后都是这么睡的,凯亚正在看着他。


迪卢克的手抖了一下,脸上浮现了极其戏剧性的表情,随后平静下来,然后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直着淌了下去,在枕巾上洇开了一朵深色的小花。


迪卢克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凯亚。他眨了下眼,使得那本没有凝结成泪珠的泪水又聚在一起流了出来。


“凯亚,”他坐了起来,“我梦到父亲,母亲还有你,都坐着一只大鸟飞到月亮上去了。”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留我一个人在一望无际的葡萄园里,周围除了绿色什么都没有,而你们都到月亮上去了。”


凯亚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只是敷衍地说,这只是梦而已,没有那么大的鸟,人也不会飞到月亮上去……这没有理由,你为什么会梦到父亲他们……会丢下你呢?


“我不知道,凯亚,我不知道……”迪卢克掀开被子,并没有看向凯亚,站在床边的凯亚,“我调了一杯果汁出来……最简单的果汁,很甜的日落果果汁,之后没多久,父亲收养了你……他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所以才会想要培养另一个接班人?”


凯亚惊愕地愣在原地,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很难过,那时我很难过。可是我知道父亲没有别的选择。亚尔伯里奇先生锒铛入狱,把你托付给我们,父亲别无选择,绝不可能把你送进福利院或者怎样……我都明白。”迪卢克依然没有看向凯亚,他低着头看那束阳光打在床的下半部分,“而且我也……很喜欢你。”


凯亚低着头说,可是我抢走了父亲对你的爱,我是个外来者,闯入者。你没有理由喜欢我、也不必对我好。说不定在未来某天,我就把你的全部都抢走了。


迪卢克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可是我也没什么能让你抢走的吧?我的就是你的,不需要抢。”


凯亚顺着他的话说,也是,没什么要抢的,我们是一家人。他心里却还在想迪卢克刚刚的话,我的到来到底对迪卢克来说算什么。


“凯亚,你会离开我吗?突然离开,就像你的突然到来一样?”迪卢克终于抬头了,他看向凯亚的一瞬间,他几乎要因这过于直接的目光从梦中惊醒。他很想回答迪卢克,我不会离开你,我已被莱艮芬德家收养,我会成为你们家族最得力的助手……我们是兄弟,睡一张床、吃同样的东西,但是他张了张嘴,却只说得出来,会,我会离开你,不只是我会离开你,和你有交集的任何人都有离开的那一刻,别离在相遇之前就已经存在,像果子里有核。相遇就等于别离。


“反过来说,别离不也意味着再会么。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感到害怕的。”


我离开不是更好吗?这下凯亚实在疑惑不解,于是发问了。我离开,你的生活就回到从前的模样,回到一切开始之前,没有人和你抢夺本独属于你的爱、和你分享本可以由你独占的东西……我离开更好吧。


“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是这样。但是,你来了,我们在这个房间里玩,我感到很快乐。凯亚,你在这里不开心吗?”


然后便是那阵鸟鸣,救赎一般将他从梦境中唤起。


在莱艮芬德家迎来新成员之前,凯亚几乎对这户收养了他的人家一无所知。那时他的家里总是进进出出许多人,所有人都无视了他,父亲被带出去,又回来,又被带走,直到某天,父亲再也没有回来,敲开亚尔伯里奇家门的是另一位完全陌生的红发男人。他的童年就此早逝,他以为自己必须学会成熟、讨人欢心、讨人喜欢,才不会等来被第二次抛弃的下场。


莱艮芬德家待他视如己出。不特殊对待以至于冷落了迪卢克,也不因为没有任何亲缘关系而冷漠无情,就是多了个儿子而已,和迪卢克年纪还差不多,一起养大,没什么特别的。就在凯亚将要抛弃自己那些胡思乱想、决心打开心之屏障、毫无负罪感地在莱艮芬德家作为其中一员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的时候,他无意中听到了仆人之间的闲谈。


那时他就在这间客房的衣柜里玩柜门的滑轨,他和迪卢克喜欢在衣柜的一格里用书本、旧积木、杯子以及其他可利用的一切小物件儿搭幻想中的城堡。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凯亚正在调试衣柜门,试图建立起这个开关与他们搭起的城堡之间的某种联系。他听到有三两脚步声靠近,立刻停下了手,屏息静听。


“我们那位小少爷,怎么调了杯果汁出来啊?就算他以后不用亲自调酒,这个天赋未免也太差了些。”


“老爷调酒我看了几次,把那些东西给我,我都能调得比少爷好。”


“太太的病越来越重,现在他倒又收养了另一位接班人,我看老爷考虑得也挺精明。”


“嘘!小点声,不要随便谈论老爷的家事。走吧。”


不大的室内只剩下耀眼得令人绝望的午后阳光、午后阳光照不到的矗立于衣柜一角的残破城堡,和呆愣在原地的他。


过会儿迪卢克上来了,显得有些没精打采,但在凯亚面前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搭城堡。凯亚看到了他的萎靡不振,父亲一定对他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吧?


“哥……”凯亚开口,“哥哥”都没有喊完,却又缄默了下来,他不认为自己有开口安慰他的资格。哥哥,你只要开口,说你很难过,说你需要慰藉,我就会用尽所有方法、用能想到的所有比日落果果汁还要甜美的话语去安慰你;或者你开口,说你讨厌我这个外来者,说你不欢迎我、厌恶我、希望我消失,我就会拼尽全力和你划清界限,只忠诚地完成莱艮芬德留给我的任务,不和你们产生任何情感上的联系——可是,为什么你要对我露出那样的笑容,那样纯粹却又包含了一切苦难与辛酸的笑容啊?


“迪——”凯亚向前伸出手,试图做点什么来让那令人心碎的笑容停下来,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凯亚少爷,克利普斯老爷请您下去一趟。”


凯亚临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迪卢克,他在衣柜一隅,认真端详着那座简陋的城堡。凯亚缓步下楼,看到坐在桌边的克利普斯,和他面前摆得琳琅满目的宛如刑具的调酒工具。


那一刻,他下定决心,做个隐藏在迪卢克身后的影子。他不可夺走父亲对迪卢克的爱、不可夺走本属于迪卢克的夸赞、不可做任何看起来像是觊觎继承人地位的事。他必须变得聪明起来、审时度势,做一个完美的影子和完美的副手,不给其他任何人指摘他和迪卢克的余地。


凯亚在桌边有些紧张地坐了下来,谨慎地拿起日落果果汁,放了很多,然后添了些红茶进去。中规中矩,绝对不显得有多标新立异、创造力非凡,也绝对不会出错。


克利普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让凯亚继续去玩了。


只是后来,凯亚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与无知。他天真地以为,影子越浓,就会衬得光越亮。然而自己的那些思量或许都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因为迪卢克即使没有影子的陪衬,就已经是足够耀眼的光了。他踏实,认真,聪敏,待人接物的礼仪无可挑剔,对于葡萄酒的品鉴也属业界顶尖,他忠诚地履行着名门望族的长子应当履行的一切义务,从各个角度来说,堪称完美。


——如果没有了他身后的影子,他是不是就会更完美了?


在陷入这种危险的思考和自我定位的混乱和往昔回忆与现实世界之间的交杂时,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到没关紧的衣柜门缝中,露出了那座城堡的一角。


梦的余韵,儿时的秘密基地,往昔的回声——那座年迈的城堡静静地回望他,像一名饱经风霜的老者。凯亚掀开被子,走下床,推开衣柜的门,组成城堡的精装书封皮上落满灰尘,马克杯底积了一层灰色,儿时的积木与玩具都因这遗忘的时光而褪了色。他拂去那些灰,书页上的文字显现,积木重新在他的手掌中焕发光泽。


若久居往昔,总有一天也会像这陈旧的城堡一般落满灰尘吧。拂去灰尘,才可瞥见那隐藏在时间之下、被残酷的记忆之河掩盖的真色。


迪卢克在离开凯亚卧室后,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前愣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去厨房简单做了些吃的。


饮食不分家,作为酒业大亨的后代,迪卢克在美食的烹饪与鉴赏上也从未偷过懒。起初,他对这些事情并无心得,也无兴趣,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做了几道菜,意外地发现其中的化学反应还蛮有趣的。生的东西,经过人饱含心意的调理后变成美味佳肴,这个过程无比繁杂、考验人的心力同时又是如此简单明了。


所以,当他终于见到父亲口中那个素未谋面的男孩之后,第一反应是想为他做道吃的。他只是希望菜肴中的心意也能传达到他的心中,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莱艮芬德的欢迎。善待每一位客人——这是他一贯受到的教育。


听说他来自蒙德北边,或者更远的地方。迪卢克对更远一些的家族轶事不甚了解,但是眼前这个人需要家的温暖,这毋庸置疑。那时他就在这个厨房里,做了一份堆高高,蒙德南部的特色美食,期待着凯亚的评价。


凯亚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地嚼着、品味着,然后咽下去。迪卢克在旁边看着都替他着急,也没有这么难吃吧,为什么会吃得如此艰难。


一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掉到融化的奶酪和热气腾腾的烤肉排上,然后又一滴,又一滴,凯亚和着眼泪把那一口堆高高吞下去。


凯亚这是被难吃哭了吧。迪卢克备受打击的同时竟有些羞恼,少年的骄傲被眼前人的眼泪击了粉碎。“凯亚……这很难吃吗?”


“诶?不,不,”凯亚从盘子里抬起头来,慌乱地摇了摇头,“是太好吃了……这只是欢迎餐,是吗?我还能……我还能再吃到吗?”


“只要你想,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做给你吃。”迪卢克想了一下,回答道。他们现在彼此都把对方视为主宾,可是这顿好吃的堆高高绝不是一次性的佳肴。迪卢克如此向凯亚承诺。


凯亚吃过晚饭后先去休息了,克利普斯罕见地没在晚饭后的时间画画或者抽烟,而是让迪卢克去书房一趟。


“孩子,你见过凯亚了,感觉怎么样?”克利普斯问道。在早些时候,他已对迪卢克大致说明了亚尔伯里奇家的难处,并告诉过他莱艮芬德家将迎来新成员。


“我觉得不太能和他合得来……唔,也不能这样说,我还不了解他,我只知道我们要……成为家人。”


“给他一点时间吧,毕竟家里刚出了事,要让他完全融入一个新家也是不可能的。”克利普斯冲迪卢克招招手,示意他坐得近些,“孩子,我还有些别的事想问你。


“你难过么,不安么?”克利普斯开门见山地问道。


“嗯?什么?”迪卢克有些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吓到。他隐约感受到父亲正在暗示他什么东西,可他不愿意去直面、不愿去接受。


“孩子,我有些事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是我的儿子,这一事实不会因为任何变化而改变。凯亚来了,这个家里会多一个人爱你。”


“我明白,父亲。”迪卢克点点头。


克利普斯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披着外套去照顾病榻上的夫人了。


迪卢克在无人的书房里坐着,屋子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模糊地觉得,似乎这是一个开端,一个岔路口,他的人生像一头火车,变轨咔哒一声巨响,已经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轰轰烈烈地奔去,没有回头路,再也无法回头,再也回不到从前,这家中将有两个少爷,他的父亲会有两个儿子,自己变成了哥哥,有了一个弟弟。他不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些变故,然而他已经向父亲点头说他明白了。


他熟读《四风原典》,里面有许多关于兄弟的故事。奇怪的是,里面没有几对兄弟有好下场。“你兄弟已经用诡计来将你的福分夺去了”“你必倚靠刀剑度日,又必侍奉你的兄弟”“为我父亲居丧的日子近了,到那时候,我要杀我的兄弟”“我们在兄弟身上实在有罪”,血浓于水尚且刀光剑影,他与凯亚素不相识,那个男孩儿就这样突兀地走进了他的生活,他的身侧,抢夺他原有的一切。


原来父亲的问话是这个意思。他不想看到兄弟阋墙。


迪卢克从书柜中取来那本精装的《四风原典》,每一句带有“兄弟”一词的诗行都使他心惊肉跳,每一段血淋淋的兄弟相残的故事都像是敲着警钟大喊大叫的预言。他和凯亚绝对不会沦落到这幅田地。因为那个孩子那么漂亮,那么乖巧,他吃堆高高的样子十分可爱。而且他很喜欢我做的堆高高。迪卢克就这么简单地与他的新弟弟、与他自己达成了和解,他不要做圣典中那些不可理喻的男人,他要像父亲爱护我们一样爱护凯亚,不想让他背负太多本不该由他来承担、本不该存在的罪。


人们说他们像双胞胎一样默契,只需一个眼神的交流便可心意相通。有打斗场面的戏剧表演都会让兄弟二人来演对手戏,因为他们绝不可能失了分寸伤到对方。球类运动的比赛,两人在一个阵营便罢,倘若被分到了对立的队伍中,那一天内就别想见分晓了,两名主力球员熟悉彼此的一招一式,好比左右手互搏。而类似于毕业典礼发言这一类仅出席一人的场合,凯亚就陪迪卢克一遍遍地练习发言致辞,指出他的仪态、语气、眼神中存在的一切问题,像一面从不说谎的明镜。


只是现在他与凯亚短暂分别后在这旧宅中迎来重逢,时间兜兜转转,仿佛一切又回到原点,他与凯亚依然亲密无间,可是凯亚又显得那么疏远,就像那时他们住在这里一样。两个人都不敢往前跨出一步,如临深渊一般在各自领地的边界试探。


迪卢克吃完了早餐的最后一口。没关系,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来弄清凯亚,来明白自己的心意。禁足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他从来都是积极地朝前看的乐观派。


在餐厅坐了一会儿,他决定到书房去。那里能看到外面的湖面,也没那么多供鸟儿栖息的树,比卧室安静得多。今天天气很一般,不适合在宅子外转悠,那就去那里找几本书看,捱过上午,下午或许可以拉着凯亚看一部电影,如果他愿意的话。晚上做些吃的、听些音乐打发时间。这么一想,居家的日子似乎还是蛮无聊的。或许他天生就是他父亲那般的事业家,闲下来就会感到不可放松的负罪感。


“……凯亚?”


书房中间站着一位意想不到的人。他正在往书柜中放书。


“哥,”凯亚看着他,“我在衣柜里找到了几本书,都是灰。已经擦干净放书架里了。”


“衣柜里?哦,那个啊。”迪卢克回想了一下,笑了笑,“挺好的,把灰拂掉,才能重新翻开这些书。”


“还有这几个马克杯,我都刷过了,可以用。”


书桌上,他们幼时用过的杯子在稀薄的天光里闪着温柔的光。数载过去,他们的手早已大杯子许多。杯子旁是几块积木和玩具,款式老旧,市面上早就找不到了,也被擦得干干净净,当作桌面摆件倒显得十分复古。


迪卢克端起两个杯子,在他的大手中显得有些滑稽,“喝热可可吗?就用这个杯子。”


“喝。我的还要多加点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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